从我的经验谈北京土著之住房及其他 (zz from newsmth)

编者按：

今天在水木社区看到的一个八卦帖子“从我的经验谈北京土著之住房及其他”，主要关于北京人与外地人，作者是一个在北京长大现在国外生活的北京人。文章观点虽然未必都有道理，但是文笔还算流畅，也颇为感性，挺有意思的。

北京人与外地人的矛盾一直是个热门话题。它附着在户口、城乡二元体制、社会公平、奥运会、交通和环境压力、和谐社会等诸多社会话题 上，不断的被重复、争论。而作为每个个体，这种争论直接反映在每个人的身份认同上。对于所谓的老北京而言，北京是他们的故乡，是他们的家，而他们这个家已 经被外地来的干部和民工们搞得面目全非；对于所谓的外地人，他们认为北京是中国人的北京，只要是中国人，他就有权利在这里生活。屁股决定脑袋，作为一个曾 经短期在北京 工作生活，至今户口仍在北京的外地人，我自然偏向第二种观点，但是这个帖子让我第一次平心静气的感受了事情的另一面。

北京 的问题，与其 说是城市问题，不如说是区域问题，芒福德的那句“城市规划首先是区域规划”的论断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。北京面临的巨大外来人口压力，是中国区域经济发展严 重失衡造成的，是靠北京自身永远也解决不了的。只要那么多稀缺的政治、经济和文化资源仍然高度集中在北京，外地人就永远有不竭的动力要进入。北京修再多的 路和地铁，都只是暂时的缓解。长期来看，这种供给的增加只会导致更多的引致性需求，让更多人有更大的动力留在或者进入北京。

办 法大概有三个：（1）平衡区域经济发展，缩小其他城市，至少是其他大城市与北京的差距；（2）什么都不干，停止任何公共设施的扩建和增加，随着北京人越来 越多，城市的拥挤成本（congestion cost）超过聚集经济(agglomeration economy)，人们不在有动力继续进入或者生活在北京，最终形成一个平衡；（3）建立更加严格的户口和人口流动管制，对外地人进京实行签证制度（要比 进入美国的签证还难，hehhe）。你觉得哪一个好？

发信人: PsyYiYi (小z), 信区: RealEstate
标 题: 从我的经验谈北京土著之住房及其他
发信站: 水木社区 (Mon Mar 5 00:06:06 2007), 站内

ABSTRACT （鉴于确实是长了点儿）:

如果北京的老城和新城没有时空的交错，那该多好？
可“新城”是践踏了老城而来。

不过我并不是否定现在的城市，毕竟政府缺乏前瞻性，北京已经不得已承担了这个历史责任。至少从表面上老北京——我的家乡 已经 被外来的人们覆灭了。这没什么，正像大家所说，我的祖先大概也曾覆灭过“老”北京，虽然肯定拆得没这次彻底，在对待文化遗产的态度上也文明的多。

北京人，已经是个模糊而宽泛的概念。如果让我定义：北京人——愿意并事实上在北京生活的人。

我只是希望北京人（无论北京人的定义如何）的人本之间能互相理解，以维护这个城市——不管它会向什么方向发展，至少人们应该去热爱这个城市，既然生活在这里，就把它当作自己的家，像我一样。

而不是一边怨恨这个城市的压力，一边否定它是北京人（无论北京人的定义如何）的家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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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ersonal Background:

父 姓原满族，湖南人领军入城的时候被迫改为汉人，并改汉姓（现在我和我爸爸我爷爷的姓都不一样…）。家族原是镶黄旗旗人，在京150余户。家族在 怀柔密云各有一处本性的村子，解放前主要成分是地主，不是显赫氏族，世代为皇族守坟。父亲为总工程师，1980-1990年间参与北京所有载重汽车设计， 现做交通市场管理。

母性原汉族，家族显赫时三朝进士，后改满族姓。湖南人领军入城时改为为汉人，并改汉姓（刘姓或许也非汉姓）。家族中几乎所有成员都是教师。母亲为婴幼儿教育专家，副教授，某妇幼保健类出版社编辑室主任。

我是北京人——希望大家可以认可这一点——崇拜北京猿人化石的别瞻仰我，可以到山顶洞去。我崇拜这个城市，在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偶尔炫耀自己的家族、口音和人文。

我19岁前居于西单某胡同一四合院内，四合院主屋共三进+东西二房，前院影壁后有榆树和核桃树，后院有香椿和枣树，后院侧原有亭子，后改为书房，西房后原有车库改为独院，文革中被一外地人占领，后未归还。

19岁后因拆迁居于北三环一2居室。66平米。

Instruction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先 给大家普及一些北京土著基本知识。北京土著主要分两类：北城人（东城西城）和南城人（宣武）。北城人主要指八旗子弟和王侯公爵，南城人主要是世居于北京的 汉人，占主要人口，相对贫穷。北京菜也分两个菜系，北城菜系，主要是清真菜系，也叫宫廷菜系，比如萨其马、肉丁馒头，比较精致。南城菜系则是更为传统的北 京菜，比如炒红果、京东肉饼。

大家总以为北京人占了其他省市的人多大的便宜，这是合情理的。不过北京人自处于皇城脚下自己的城市里，千年 来一直是弱势群体。的确，人民政府对北京的投资非常巨大；可是，人民生活的改善才意味着真正的经济增长，这已经是广为接受的标准。近年来山西煤矿主带着大 笔的资金涌入北京，只要能花钱的地方就上——他们的黑钱为北京政府做出了贡献，但是北京人得到收益了么？混淆这两个概念讨论就没有价值了。

Poor guys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中 国的经济增长使得最底层的人民有了极大的物质改善，比如北京的最低工资为700多元，已经够一个有房产的人幸福的吃饱了。但是，不足以在北京为他们的孩子 提供教育资金，不足以在北京看一次感冒，更别说大病了。而95年的时候这些都是可以满足的。外地人对北京的贡献，更多的是抢占了北京的体力劳动力市场，建 筑和服务业、餐饮业。在这些行业北京人无法与外地人竞争，因为他们的生活成本数倍于那些外来者。

北京是文化中心，并不是工业或者商业中心，人们没有能力大规模的找到工业带来的工作机会。

同 志们：大家在看到那些外地农民工为北京增砖添瓦的时候，可看到得到荣耀的是谁了么？是整个国家。他们有了景仰的目标，尤其是有了攀爬的温床；但是却牺牲了 北京的劳动者。我举个例子，2000年左右，朱镕基先生进行n大改革之时北京传说有30%的人下岗。具体数字无从查证；但是显而易见的是，无论哪位同学都 突然发现自己的亲戚里有双亲都下岗的。这对北京人来说是巨变——因为无数人从悠闲的生活变成只能靠在菜市场捡烂菜叶子为生。这是事实，这是很多以为清华不 是郊区，从没进过北京城的清华学子所不知道的。

任何一个社区里，体力劳动力都是占主要成份的。即便在发达国家，很多普通家庭都是靠part-time job维持生活。讨论精英们的收益而忽视下层人们困难的生活是不道德的。

Rich guys ^^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我 家原有四合院地处西单，10分钟的步行路程内有北京最好的小学和中学，北京最大的闹市之一，和北京卖钻石最便宜的地方。20分钟则可走到北京天安门，和北 京最最口水的羊肉制品聚集地：牛街。我小时候的生活是在院子里种葡萄、种花生，养兔子、刺猬，堆雪人，爬房，胡同里总有一堆小孩踢锅、打球、下棋，在院子 里搭起工作台，爸爸陪着我做航模。这曾是大部分北京土著的生活。朱镕基先生的n项改革之后，我家300多平米的房子被算成60多，返了80万——那房子 3000万都不只。

给我3000万我也不会卖那房子的。我的儿子再不会有那样幸福的童年了。

北京的精英人群是文化人群， 比如收藏者、比如文人，不是商人、也不是政客。这是有很大不同的。他们在住房改革中把自己的老房子换成钱，搬出了北京城，也就离开了自己的文化，离开了自 己原来的生活。我知道这个追求的层面相比中国那8000万年收入低于千元的家庭来说太高了。但是——这是北京人和温州、太原、上海人的本质区别。

这种主流文化贯穿于北京的大街小巷，曾经的每个胡同里。在路过银锭桥北京人领着你望西山的时候。

The old beijing city has gone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曾经朱德准备建北京的时候，梁思成、林徽因夫妇强烈要求在西直门外另建一个人民京城，省得破坏北京的人文，何况新建一个首都比拆了北京再建起来成本不知道低多少。

关于当时的决策者，我只能引用江总书记的话说：Naive。作了百害而无一利的选择。这体现一个问题，那就是因为北京一把手职权过大（副总理级），历来多不是北京人担当，以前的陈希同被整地那么惨。这样的政府会为北京人考虑么？会理解这古城的文化么？我不知道。

我有时会说：那个湖南人拆了我的家乡。

同 志们，你可知道拆北京城墙时，我跟着我二叔（就职于国子监）半夜到工地去捡拆下来的城砖的心情么？——这是我的家乡！新时代的北京人不会为那砖瓦唏嘘，因 为这不是你们的家乡。电影《Troy》中，Troy城主出现在敌营的帐篷里，Archiles问他，你怎么会在这里，Troy城主对他说：“我熟悉我的城 市胜于你，因为我爱我的城市”。

无论统治者还是人民，都该热爱自己的城市，自从90年以后，北京建设文明城市，随地吐痰，遇见问路的不好好指路，垃圾随意丢弃，开车违章并线这类问题在北京人身上已经极少了。移居北京的同志们，你们热爱北京这个城市么？

北 京的穷人们，大多数已经被轰出北京城了，他们是被我们同情的，而且退出了北京的舞台；现在的北京，60%以上不再操着特有的儿话音，土著们的生活空间也被 压缩着。北京人的父母们并不比其他省市的父母更有优势，北京人购房也并不比其他人更加容易。甚至拥有北京户口的年轻人的数量，北京土著也早已不占优势。

we all here!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我 毕业于清华EE，找不到工作只好出国读了PhD，现在在某个“发达”国家的城市里生活，我试图赚到足够的首付然后回国，我热爱我的故乡，我的城市。我无法 体会那些愿意留在我现在所在的城市里的中国人，为什么不愿意回国。一如我无法体会那些不爱北京的人，为什么千辛万苦的留在北京；那些随地吐痰、鄙视北京文 化，鄙视郭德刚的人为什么挤破脑袋留在北京？

而留在北京的同志们，又为何对祖居于北京的我们颇有微词？不知你们能否理解我们看着家乡的巨 大变化而伤感，能否理解我们的价值观是多么梦想当时首都建在西直门外，而国子监堆着的那几块看不出什么区别的城砖还在它原来的位置？能否理解你们来了之后 给我们带来的巨大的挑战对我们的冲击？能否理解那些住在通县、昌平、丰台的北京人，身边不再有西单、什刹海、王府井和八一湖——而这是他们在乎你们并不在 乎的！

来自外地，在北京发展的同学们是很艰难的，艰难于独特的文化和北京高昂的生活费用，以及面对本地人文微妙的感觉。我们理解，我们也 需要你们承认：北京人相对于中国任何一个大城市的土著人群，都是最友好而温和的，跟北京人相处，你或许会恼火于北京人的自大，但是不会感受北京人的排外， 北京的高中生或是中年人都能跟农民工坐在一起吃饭，你行么？或许北京人自古处于弱势，从不集体性的轻视任何符合道德规范的社会阶层。

而今天，外地人把在北京生活的压力，慢慢的扩散到了北京土著的身上，毫无分别地；我们都需要努力工作去实现更好的生活。我们同样希望你们——至少那些认为是新生代北京人的人们——热爱这个城市——这个在我们心中最伟大的城市。